月圆之夜,清辉满阶。

    内城外城交界处,阴阳相转一线天。

    城西国师塔,城东祭祀台。

    离忧穿着那件黑金织就的祀袍,循着台阶,一步一步向上。

    月光落在他的身上,流转不休,他的脚下,光秃秃的石阶变得通透,化为美玉,石缝里绿意盎然,石阶边枯木逢春,花团锦簇。

    像一场骤然降临的神迹。

    但他经过后,玉石暗淡,残叶枯枝,万物凋零,生机寂灭,像是四季到了冬天就再也无力轮回。

    他站在空旷的祭祀台上,看着死寂的鹫城,目光掠过积云山,越过衢州,望见漓郡,耳目所不能及处,灵识所过处,皆为地狱,不是人间。

    有很多声音在说话,痛苦的,绝望的,惊喜的,卑微的,还有当年老国师一遍又一遍的耳提命面。

    “国难有解,万不可为。”

    离忧嘴角勾起一抹笑,虚幻的,温柔的,又有点空茫。像是遇到了什么难题,拼命解开后,却只余怅然若失。

    月光是水,在祭祀台的地上流淌,漫过每一个缝隙,凝成一个奇怪的图案。

    他慢慢踱步过去,站在了一个点上。

    以身化阵眼,以魂背因果。

    国难,可解。

    他持匕首,割开了自己的手腕,鲜血沿着指间滑落,浮在半空中,然后逐渐汇入阵里。

    祀袍上的河流开始向外流淌,从衣摆上缓缓淌入阵中,月华倾泄如瀑。

    忽明忽暗,一呼一吸。

    血和月光混杂,清冷妖异。

    他沿着起点,顺着某条特定的纹路行走。

    以生起,以死灭。

    他在阵法里徐徐而行,唤起好多尘封的往事记忆。

    他想起他幼时犯错,老国师气得两天没理他,却在私下询问侍从他可有照顾好自己。

    他想起他曾经失手打碎了太子的宝贝镇纸,太子一边心疼还不忘记安慰他别多想。

    他想起他被关在国师塔里学习,宋谦玉□□进来陪他一起读书,最后困得一头栽进砚台里,满脸墨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