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谦玉少时活得自在快活。

    上有父母,下无弟妹,唯有一个兄长,文武双全。

    身为嫡次子,他自小在蜜罐里长大,聪颖但天真,他什么都知道,但什么也不了解。

    他每天要做的事,不过是陪陪当今的帝王,也就是曾经的太子读书。闲时与顾元墨斗斗嘴,或者不小心遭了离忧的戏弄。

    他没什么野心,也没什么抱负,就像鹫城的纨绔子弟一样,天天打马过街,招猫遛狗,混吃等死。

    家族重担,光耀门楣,那是他大哥的事。

    他毫无压力,也以为日子会这样一天天的过下去。

    直到一场大火,宋府几百条人命,尽皆葬身火海。大理寺匆匆结案,定性为一场火烛倾倒的意外,轻飘飘的掩盖了事实。

    只有他一个人活了下来。

    他第一次知道,权势是多么重要。

    从这一刻起,宋府的宋谦玉就死了,和他的亲人一起,在那火海里丧生,活着的,是太子的一把刀。

    这把刀开始很不完美。

    身为一把刀,他初次杀人后,吐得昏天黑地,几日粒米未进,夜夜噩梦不休。

    宋府的火海,在他的梦里哭嚎的至亲,就是最锋利的磨刀石,一点一点地,磨掉了他的感情。

    如今的他,杀人如麻,尸山血海里也能谈笑风生。人人敬他畏他,甚至恨他。九提督的凶名,能止小儿夜啼。

    可谁都不知道,那些痛苦的日日夜夜,他是怎么辗转反侧,怎么逼迫自己。

    他终归是熬了下来。

    陪着太子大逆不道,逼宫造反,因为他知道只有强者才能撰写史册,才能青史留名,才能有资格含冤昭雪。

    是的,含冤昭雪。

    连太子都不知,宋府大火,是他亲眼目睹的。

    那时的他冷静地可怕,没有走动,没有哭喊,连呼吸都没有一丝紊乱。

    仿佛死去的人,和他没有任何交集。

    有那么一瞬间,他怀疑,他的血是冷的。

    他浑浑噩噩地过了好些天,期间无数人到宋府来吊唁――或许不能称之为宋府,称为废墟倒是更恰当一些。

    他看到那些人眼里的嘲弄和惋惜,好像所有人都认定――宋府完了。